10、由叶
匆匆拦下一辆出租车,而我边愉快地继读我的回忆,边看着载着由叶的出租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,我这时才猛然想起忘了问她要电话号码。
我回家,写文章,看书,睡觉,依然故我,电话依然沉寂,有时响了,我急忙起身去接,满以为是由叶,其实只是催稿,让我失望得很。于是我又恢复了懒洋洋,慢吞吞接电话的毛病,电话也少得可怜,而且全是听了第一句话就知道要说些什么的那种。
大约过了两个星期后的一个下午,我总算接到由叶的电话,说要在外滩的那一个咖啡馆等我,我于是一扫多日郁积于心的烦闷,欣欣然去了,走到咖啡馆外便看到坐在窗边的由叶,用勺子搅动着杯中的咖啡,似乎有些急的样子。我走进去,在她的对面坐下。她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,神色似乎有些颓然,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,只得沉默。
“我今天下午就要走了。”由叶说。
对于这句话,我似乎早有准备,并不诧异,我所想知道的是她要去哪和为什么要去。
“那么,去哪儿呢?”我问,
“美国。”
“你有亲戚在那儿吗?”
她摇头。
“那么你怎么去呢?”
她只是微笑,一言不发。
我也不好再说什么,对我开始想说的近来的种种趣事,仿佛也梗在喉间,一时说不出来。
“你觉得整天不用工作是不是很有意思?”
对于她突如其来的问题,我显得愚拙得很,不知如何回答。“也许吧。”我说。
“不用工作的生活肯定很有意思,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,看看电视啦,逗逗小猫小狗啦,出去闲逛啦,看看小说啦。”
我也觅不到心情和一个就要走的人谈小猫小狗,只听她一个人不厌其烦地列举不用上班时的种种趣事,然而我仍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走的时候跟我说这些东西。
一会儿,她看看表,对我说她就要走了,马上会有人来接她,一下子我们俩都沉默不语,我自然不希望我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一个有话可讲的人走,然而那时我想我也没有必要重复那些毫无作用的客套性的挽留的话。
这时,一个胖胖的,满脸留着密密的胡子的外国中年男人走过来,坐在由叶的旁边,用手*着她的头发,跟她很熟似的。我于是莫名其妙得很,刚要开口,由叶便漫不经心地介绍起来,“林可,我以前的同学,里奇,我的男朋友,”我以前的疑团一并解开了,可答案却和我所揣测的格格不入,尽管我自认为是想象力丰富的人,尽管我坚信不疑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。我的不解连同淡淡的悲哀,在心里扩散开来。
“你好”,那个胖胖的外国男人喷着酒气,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和我打招呼。
“你好”,我机械地礼节性地回话,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喝酒喝得红红的,我对这个家伙一下子有些厌恶,用手搅着咖啡,不再说什么了。
“由叶,那我们走吧,再见。”外国男人说。
“再见,林可。”由叶的声音。
“再见。”我想我那时的表情一定呆板而木然,我坐在那儿机械的重复搅咖啡的动作。
由叶便转身挽着那个男人的手走出咖啡厅,我并没有起身去送,只是坐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我很想知道她那时脸上的表情,然而即使到现在我也没能知道。我现在仍然清楚地记着时间和地点,1987年,上海外滩的咖啡馆。
由叶走之后,我仍然在那个城市日复一日继续我的几近一尘不变的生活,有时仍然去外滩闲逛,路过那家咖啡馆时,我想起由叶的脸,不过一次比一次模糊。可即便到现在,我仍然执拗的希望当我走在城市的街头巷末的时候,会有人猛拍我的肩膀,然后传来由叶大声叫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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