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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节

    天色已渐渐暗了。仰着的尚婢婢在一颠一颠中看着浩瀚的天空中的一轮圆月,不由就想起了儿子尚延心和女儿梅朵,如果这个时候三人同在鄯州城,一定会在后院内的石桌上喝酒赏月,儿子一定是酒酣耳热之际和自己争论用兵之道,而女儿,多半会坐在自己的怀里,喂自己剥了皮的葡萄吃,还会不时在自己的脸上亲一下……身子一震,尚婢婢已滚倒在小路边的草丛中,正好触动了他肋下的箭伤,让他的鬓角痛出豆大的汗珠。他看见,刚才背自己的那个家奴,就双眼凸出地看着自己,而他的喉头,插着一支兀自颤动的羽箭……昏昏沉沉中,他看到峰顶狭窄的小路间站了两个人,一个手提金背大砍刀,一个手提长剑。接着他就看到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家奴和卫士,一个、一个冲上去,又一个、一个倒下……他就这么半撑着身子,看到一个庞大的身躯走过来,黑压压遮住头上那片原本属于自己的满月的月光,然后他就看到一张几十年来一直那么让他厌恶的、因为兴奋过度而扭曲得开始变形的脸……尚婢婢皱紧眉头,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论恐热就在山顶的这一小片平地上不断兴奋地踱步,如果通文墨的话,他想自己今晚一定可以作出几首流传千古的好诗。他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畅快最辉煌的一个夜晚,自己一生的死敌就这样死狗一般奄奄一息地伏在自己面前,任凭自己处置!论恐热越想越兴奋,几乎开始手舞足蹈。尚婢婢只是静静地伏在地上,冷冷地看着论恐热。论恐热偶一低头,接触到尚婢婢的目光,不由心头火起,蹲下身,左手攥住尚婢婢的胸前盔甲,将他的上身提起,喝道:“都这时候了,你这老儿还敢这么看我?”尚婢婢冷哼一声,道:“纵然你侥幸得胜,在我的眼中,你也还是个跳梁小丑!”论恐热抽动着唇角,右手一拳,左手一松,尚婢婢鼻血长流,仰天摔倒在地,论恐热摸起金背大砍刀,就向尚婢婢劈去,尚婢婢眼睛都不眨,只是冷冷地看着论恐热放着凶光的狂热的双目----刀飞出,论恐热捂住胸口,踉跄着坐在地上。

    尚婢婢挣扎着欠起身子,打量着这个刚才一直坐在旁边的大石上,面罩白纱、身穿黑衣、手提长剑的年轻人。论恐热惊愕地指着李剑南,问:“恩公,你这是何意??”李剑南缓缓摘下面上的白纱,对尚婢婢道:“我该叫你一声叔叔的,叔叔可还记得小侄?”尚婢婢含笑道:“如何会不记得,我还一直在等你从逻些城回来,做一员我手下的大将呢……”李剑南鼻子一酸,扭过头去。论恐热第一次看见了李剑南的脸,顿时目瞪口呆,结结巴巴道:“恩公,你----你是----”李剑南淡然道:“大唐进士,李剑南。你可以认为我是拉隆-贝吉多杰。”论恐热眼珠飞快地旋转,慢慢爬起身来,口中说着:“不管你是谁,我只知道你是救过我两次性命的恩公……”边说边向自己地上的金背大砍刀靠拢,李剑南沉声喝道:“你要再不站住,我让你立刻命丧剑下!”论恐热身子僵住,强笑道:“恩公不要和我开玩笑了,我们快些杀了尚婢婢,还要去追击烛卢巩力呢……”李剑南森然道:“你在鄯州城外虐杀那一家老小时,可是在开玩笑?”论恐热终于有些动怒,道:“那些贱民的命,怎能拿来和我比!”李剑南冷冷道:“我觉得,你的命,还不如那老妇和婴儿的,你这种人,压根儿就不该活在这世上!”论恐热只张了张口,不知如何反驳。尚婢婢含笑道:“果然是宅心仁厚,婢婢看得起的人,我女儿梅朵喜欢的人,果然不差!”李剑南面上一红,讷讷道:“梅朵……我和她----”尚婢婢又是一笑,道:“你和梅朵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看出来了。你不用担心,我不会因为你是大唐进士就干涉你和梅朵的婚事,只是,你们不要婚后一起带兵来打我这糟老头子就行了……”说着咳声连连,李剑南赶忙近前,扶住尚婢婢,道:“是我两次救了论恐热,一次在河州南山谷,一次在白土岭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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