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零七章 潦倒舰长
街头那些难以形容、冷眼围看的人们,两眼凝望着----如此微不足道的一家人,竟然当众同声高唱,抗议人世间无处不有的怀疑与冷漠----这样的怪事把他们都给怔住了。有人对弹琴的小姑娘相当柔弱、尚欠丰满的身段发生兴趣或同情;也有人对父亲那副迂拙的寒酸相感兴趣或为之动怜,他那双没精打采的蓝眼睛和那肌肤相当松弛、衣着又很差劲的体形,足以说明他早已落泊潦倒了。这一拨人里头,只有母亲身上显露出那么一种魄力和决心,哪怕是盲目或错误的,使她一生交不上好运道,好歹也能保住自己。她同另外几位相比,更多地流露出这么一种信仰坚定的神态,虽然无知,但不知怎的总是令人敬佩。要是细心观察她,看到她把自己那本赞美诗搁在身边,两眼凝视前方的神态,人们一定会说:“是的,她就是这样的人,不管她有什么样缺点,也许会尽量按照她的信仰去做的。”她的一颦一笑、一举一动都说明:她对那个明确无误地主宰一切、观照一切的天神是赞不绝口的,她对天神的智慧和仁慈也是坚信不移的。
“耶稣的爱拯救我的整个身心,上帝的爱指引我的脚步前进。”
她就在两旁巍然耸立的重楼高墙中间,略带鼻音,响亮地歌唱着。
那个男孩子闲不住地两脚替换站着,两眼俯视着,充其量只是半心半意地在哼唱。他是瘦高个儿,头和脸长得真逗人----白净的肌肤,乌黑的头发----同其他几位相比,他好象特别善于观察,肯定更加敏感----显而易见,他对自己目前处境的确感到恼火,乃至于痛苦。
他最感兴趣的,显然是世俗生活,而不是宗教生活,虽然他还没有充分意识到这一点。反正最能正确地说明他此时此刻的心态,不外乎是:眼下要他干的这一套,肯定是不合他的心意。他太年轻了,他的心灵对于形形色色的美和享乐确实太敏感了,不过这些东西----也许跟主宰他父母心灵的那个遥远、朦胧的幻想境界,甚至还是格格不入。
说实话,这个男孩子的家里生活境况,以及他迄今为止在物质上和心灵上的种种遭遇,都不能使他相信:他父母似乎如此坚信和传播的那一套教义,真的是那么实在,那么有力量。相反,他们的生活----至少是物质生活,好象多少让人发愁。父亲总是到各处----特别是到离这儿不太远、和母亲合办的“传道馆”去----向会众诵经、布道。据他所知,他们还向各种各样对传道感兴趣,或是乐善好施的商人敛钱----看来这些商人对这一类慈善事业居然还很相信。尽管这样,这一家人日子过得老是“紧巴巴”的,好衣服从来没有穿过,许多在别人看来似乎平常得很的安乐享受,他们都还没沾过边。可是父母还不时在颂扬上帝对他们,乃至于芸芸众生的慈爱和关怀。显然在哪儿出了些毛病吧。这一切眼下他还闹不清楚,可他对母亲还是不由得肃然起敬:要知道母亲的那种毅力和热忱,以及她的温柔,对他都富有吸引力。尽管传道工作很忙,家务又很重,她总是尽量显出乐乐呵呵的样子来,或者至少说她还能撑得住,尤其在衣食极端紧缺的时候,她照例用极为坚定有力的语调说:“上帝会赐予我们的,”或者说,“上帝会给我们指引出路的。”不过,他和其他孩子们都看得很清楚,尽管他们家里一向亟需上帝垂爱恩赐,上帝却始终没给他们指引出一条看得清清楚楚的出路来。
他不明白,父亲明明是安纳波利斯海军学校的高材生,怎么会落到现在这样的田地。
父亲过去可是一名真正的海军舰长啊!
今晚,他跟自己的姐妹和弟弟一块走在这条大街上,心里巴不得他们从此再也不用干这玩意儿,或者说至少是他自己最好能不参与。
这一类事,别人家的孩子压根儿就不干。再说,干这类事,不知怎的好象很寒伧,甚至于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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