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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千秋邈矣变新腔(六)

臣不知平章何出此言?我等治学,岂能以朝廷权势压人,而不穷究其理?”韩冈摇头,“《三经新义》中有《诗新义》一章,可见平章对诗经浸淫之深。不过对《诗·小雅》中的小宛》这一篇里面的‘螟蛉有子,蜾蠃负之’这两句,臣之所见,与《诗新义》的解释有些区别,敢问平章,对错如何?”

    韩冈这是当面给王安石难看,在这一条上,王安石根本无法辩驳。

    现在世所共知,螟蛉义子的说法是彻头彻尾的错误。不要说王安石的《诗新义》有错,就是流传了多少年,由毛玠作注、郑玄作笺、孔颖达作疏的《毛诗正义》,都错了。

    揪住千古以来诗经释义的错误,证明了格物致知对经义的价值,是气学发展上的一个里程碑,由此在士林中被视为新学的头号挑战者,而不是众家异说中的一家。

    向太后也听说过这件故事,因为螟蛉义子的说法实在是太有名了。

    王安石脸色更冷,硬邦邦的回道:“已然改易!”随即又辩道,“区区一条,能证明其他都有错?”

    “既然改了,也就是之前平章的见解是错的,也就证明平章的著作并非十全十美,能万世不磨,为世人圭臬。那么今天的这一条,就又当真没错吗?”与王安石的黑脸相对应,韩冈脸上一直维持着若有若无的微笑,“《周官》一书,即便是其中的经文,在最近从殷墟中发掘出来的,也已经有了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了。”

    “荒唐之言,荒谬之论,完全不值一驳。”王安石哼了一声,“朝廷不遣重臣监守殷墟,不说盗掘猖狂,就是世间也多了一干无知乡儒,拿着片有几条印痕的龟板和骨头,就敢对经典指手画脚。”

    几年过去了,韩冈当年揭开的盖子,如今正在持续不断的冒着热气,出现的成果已经烫伤了好些大儒和一直以来作为主流的观点。王安石的新学更是成了攻击的重点。不过现今在儒林中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风气,一些儒者都开始将颠覆性的观点托名殷墟出土,而宣讲于人,弄得儒林的风气越来越差。

    韩冈随即道:“沙砾之中,亦有真金,只需格物致知便可。”

    “平章!参政!”见王安石和韩冈的争论已经向不知所谓的地方滑过去,向太后连忙提声提醒。

    王安石和韩冈立刻停止了争论,恭听太后训示。

    向太后问道:“参政今日求见,是不是也有为了黄裳被黜落这件事。”

    韩冈瞥了王安石一眼,却承认道:“就此事,臣的确有想法要禀报于太后。黄裳明明是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,却跟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、才识兼茂明于体用两科做一样的考题,这是要招揽精擅兵法的贤才,还是书呆子?臣不讳言,以臣的才识,去做今科的考题,也肯定过不了。”

    韩冈自陈过不了阁试,可当今看谁能说他不是朝中戍边帅臣中的一把好手?

    “参政太自谦了。”向太后连忙说道,“那以参政的意思,是要让黄裳通过,还是重考?”

    “不论是对是错,既然知阁试的蹇周辅等人已经定下了结果,就不能再改。改易已定登科名单,此先例不当开。并非臣认为黄裳不够资格上殿御试。只是朝廷威信远在黄裳一人之上,即便是错,也必须将错就错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参政这是公忠体国之言。”向太后感慨着。

    王安石听得心中冷笑。到了这时候,韩冈肯定要撇清。不过韩冈还是承认他有打算对黄裳落榜一事报与太后,只是放在了代州的几件事之后。这让王安石感到意外。难道韩冈还不想最后决裂?

    “平章?”向太后问着王安石的意见。

    王安石立刻道:“臣无异议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不是为了黄裳,那参政想说的是什么?”向太后问道。

    “臣想说的是三馆秘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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