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隐 一

    天历朝元熙五年春,良亲王侧妃东方氏病殁。

    按天历朝皇家典例,亲王侧妃死,只需登记皇家内册,不必大行祭仪,不必举国布,三日入殓,安入亲王陵园即可。但良亲王侧妃却受天恩浩荡,所有典仪排扬,都按正妃规格。就连当今太后,也到灵前上了一炷清香以寄哀思。侧妃亲生的一子一女则受破格封诰,男为郡王,女为公主。

    庙堂间无不啧叹,这位侧妃之殁,可谓享足风光,受尽尊荣,死而无憾。

    死,而无憾么?

    这话,只有死者最有资格置以是否,而死者,永不可能。人死,万事皆空。如何破格的重仪,如何恩赐的尊贵,皆挽不回已逝的香魂,挽不回那条三十一岁的生命。诸多奢华,无非为给生者以安慰。

    但,也能成生者心头硬刺。如良亲王正妃苏氏,如正妃的一对子女,跪在谢恩的人群中时,心头着实无法如面皮上所涌现的那般虔诚。

    “良亲王,圣上尚有口谕,逝者已矣,请您节哀珍重。兆郡王,吾皇口谕,持谦舞勺之年便获封郡王之爵,当奋图强,莫负朕之期重。”前来宣旨太监总管章喜将圣旨宣读完毕,又向良亲王柳远州及新科郡王柳持谦转达天子口谕,目光徐徐自王府诸人面上划过,稀疏的眉峰忽然起皱,“请问,怎不见万乐公主?”

    万乐公主,侧妃之女,良亲王府二千金柳夕月,原因庶生一直未获郡主封诰,不想今日一跃而上,高出了正妃之女一阶。

    良亲王柳远州道:“月儿在为母守灵。”

    “公主孝心固然可嘉,但老奴来传的是圣上旨意,按礼,公主都该跪谢皇恩罢?”

    “章公公说得是。”十二岁的兆郡王柳持谦道,“我这就去叫二姐。”

    章喜颔了颔,愿意小作通融。

    但足足两刻钟后,年少的兆郡王独现形影,尚有三分稚气的脸上的怒意,直到进了门方竭力隐去,“章公公,万乐公主为家母守灵,暂不能来领谢皇恩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这么说,万乐公主是不能出来谢恩了?老奴可要如实向圣上禀报?”

    “章公公。”王妃苏氏叹息道,“先前太后来,月儿都未起身迎接,这孩子近来就是如此古怪,您就请皇上多担待罢。”

    良亲王沉颜,道:“章公公,念在她此时正经丧母之痛,当真要请太后、皇上多担待了。待侧妃入土为安,本王会携万乐向皇上请罪。”

    良亲王秉管京都卫戍,位高权重,向得皇帝倚重,章喜也不敢过多挑理,点头道:“人死不能复生,为让逝者走得安心,还请公主殿下多多保重玉体要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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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人死不能复生。

    就是这句话,让痛失至亲的逝者在伤恸之外,更添无助。

    苍白的烛火之下,柳夕月跪在母亲灵前,一张脸,几与身上的孝衣融成一色,除了一双漆黑如无底暗夜的眼睛,周身上下,全部陷在那绝望的缟素里。

    声嘶到哑,泪流到无,十三岁的少女,静默如一座石像,全身全心惟一的关注和在意,是那道灵牌。

    爱妻凡心之位。

    母亲一世背着“妾”位,死后,得一“妻”名……有趣,真是有趣。

    “郡……公主,奴婢熬了粥,您多少吃一口。”

    贴身丫环香儿的话,她听若罔闻,眼前,只浮现着与母亲相处的每时每刻。

    那日,她因病况未愈未能同行,母亲将去之前,执她手儿细声呵慰,而后优雅转身……那个转身,竟是母女间的天人永隔!

    母亲这位前宰相之女,太后懿旨亲封的平阳郡主,满腹才情,一身傲骨,被人强逼为妾,有多少不甘,多少怨苦,只有她这个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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