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欢喜四十一

    宁墨身子朝内挪了挪,她在他怀中轻动,挤偏了身后锦枕,枕下一样东西依势滚了出来,至他二人之间才止。

    英欢心底陡沉,低眼去看,胸口窒了一瞬。

    多夜未曾留人于殿中过夜,竟忘了她枕下藏着这样物什。

    宁墨松开她,伸手将它拿起,握在掌中转了一圈,然后抬眼看她,把它递还给她,“陛下。”

    英欢接过来,冰凉触感溢满掌心,上面略糙的纂痕压着手心纹路,心一颤一颤地疼。

    她从宁墨怀中抽身而出,拥过被子转过身,“你去御药房罢。”

    他低眼,手握成拳,“是。”而后起身下榻,重又系好袍带,喉间却是梗得生疼。

    那个细小银瓶,亮光犹现,上面那四个字,他看一眼便永不会忘。

    当日为她沏茶时就已见过,却不曾想这东西竟被她一直搁在枕下,夜夜压着。

    欢若平生。

    普天之下,有谁能得如此放肆,敢这般唤她的名,敢这样写这个字!

    先帝在位时此殿原作景灵殿,英欢即位后则改灵字为欢,独显临天之势。

    景欢殿景欢殿,可除了她自己,这皇城之内又有谁敢念出这个字。

    旁日里内侍臣子们,去欢留景,只称此处为景殿。

    那殿上高悬之匾,亦是她亲笔挥之,后着人照刻,字字跋扈,容不得旁人存异。

    但那银瓶之上的字迹,分明不是出自她手。

    当日那瓶中之茶……

    宁墨眉头紧拧,回身对英欢屈身行礼,“臣告退了。”

    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,听着那殿门关合,听着外面雨声愈大,她的身子慢慢僵了起来。

    中银瓶越来越热,她心里身外俱烫。

    那人的霸气与帝道,那一把剑一杯酒,那两国大军前的定定相望,那一根珠簪一双丝履,那一场刻骨铭心痛穿一生的鸳鸯梦……

    过往之事层层漫出,挡也挡不住。

    她睁眼看见的是他,闭眼看见的亦是他。

    这一个银瓶四个字,她想丢,却无论如何祛不了心底里的印迹。

    那人此时身在何处,心中又作何念,可有想过她,可会想到她?

    她大婚一事,他是否已知,他会不会在乎,他会不会心痛?

    他夺了她的心又伤了她的身,纵是将十个逐州失之与她,又有何补?

    霸道似他,无惧似他,这天底下有没有何事能让他心惊,能让他无措?

    枢府之报,道他统军直逼南岵寿州。

    他打的什么主意,她一念便知。

    是想战,可战又是为何,他身上之伤……怎能受得了日夜疾行奔袭急战。

    她算尽事事,却从未算得透他。

    只是她不该担心,他事事称王,又怎会置自己安危于不顾。

    莫论身,莫论心。

    他那般悍利,迫人不及,又怎会真的受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