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欢喜四十二

    天阴承雾,处处带了湿气。

    入秋叶未枯,脚下土不干,清晨露珠洒帐,潮得都要叫人心中生出藓来。

    南岵不似邺齐,越往北湿气竟是越大,行军一路夜里安寨,已不能做栅营,寿州城外不远便是淝水,邺齐大军兵不善水,自是挡不住这等潮气,军中怨气徒生,只盼能早些攻下寿州。

    贺喜于邺齐出兵前,麾下共二十万大军,过秦山后连克宋州、毫州、陈州、宿州、许州、蔡州等重镇,虽是败南岵大军无数,可己军损伤亦重,至寿州城下时只剩十五万;其中十万兵马由他亲掌,强攻寿州坚城,三万付与吕坚,北上至阳州阻南岵京北之援,二万付与朱雄,留于**平一地,防南面已降诸地生变。

    除却手中十万大军,贺喜又命人征调南面已下六州当地壮丁共八万余人,造筏运石,以方舟竹筏载炮,自淝水上向寿州城里遥射石弹,日夜不休,誓要将寿州城中军心打乱、士气震碎!

    天威盛甚,龙旗旆飘,他以天子之身在前压阵,军令似山如铁----

    寿州城不破,邺齐攻不停!

    从夏入秋,整整一个月,邺齐大军围城打援,寿州城内久困无粮,可南岵军队竟然仍是巍然不动……

    邺齐军心略有散动之迹,自六月出征入邰涗,至今已有四个月整,莫论士兵心中浮躁,便是他自己,亦时常担心邺齐朝中政事!

    纵是京中留有中书老臣佐政,但邺齐国中军务政令一向自上出,他人在军前,却是日日都能收到从燕平一路传来的急要驿报。

    他千算万算胸志勃勃,却没料到会被一个寿州拖了如此之久!

    十万大军列营于此,进不能进,退不能退,他此生还未打过如此窝囊的仗!

    日里浮江不休,夜里入榻不眠,待在这个抬手水雾便沾袖的地方,他的火气是一日比一日大。

    全都是因为那妖精……

    全都是拜她所赐!

    他一向自诩寡漠冷静之人,登基十年来,从未于军政大事上出过错!

    奈何当日她的一纸婚诏,便能让他于一刹那间就气昏了头,弃原计于不顾,并师北上直指寿州,以至于现如今栽进这前荒后芜的境地!

    且还拖着他邺齐十几万大军,同他一道受这份罪!

    当真可恶!当真可恨!

    他本以为此一生都不会同父皇当年那般,受情所扰、困于一人而置天下江山于不顾,可他现如今又能好到哪里去!

    他伤她,她睚龇必报;他助她,她反叫他伤!

    世上之事,再讽不及此!

    他以为他得了她的身子便能得了她的心----

    谁知他是全然错了!

    十一年来他以为他懂女人,可他阅遍天下女人,却独独读不懂她!

    天阴,帐中暗。

    未燃烛火,只撩高了外面帐帘,让光线多透进来些。

    麾下将领耐不住帐中湿热之气,均在外面候着。

    案前置座,可他却不坐,直直立于案侧,动也不动。

    两笺纸在他掌中,捏得过久,隐隐作烫。

    他攥着那薄纸,望着帐角一侧被潮土浸出泥渍的褐黄之迹,心中怒火翻腾不休,狠狠将纸揉作一团,于指间碾碎,而后猛地一洒,看着那带了墨迹的碎屑于空中散开,渐渐落至地上,沾了湿泥,辨不出原样……他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些。

    邰涗东路大军中行大疫,此事他先前闻得时,不是不惊的。

    这消息传至邺齐军中,众将士们亦是慌了许久,秦山虽东西有届,可寿州一带湿气比秦山以西更大,瘴雾之疫来势凶猛无兆,怕是防也防不得。

    担忧时却也在庆幸,幸好邺齐大军尚安无事,否则以眼下这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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